「刘宇,是不是你在里面,刘宇!我是潇潇啊。」这次,声音从门外清晰地传来过来。我太熟悉这个声音了。我起身,透过猫眼,竟看到许潇站在门外。许潇是我的前女友。我脑子嗡嗡嗡地蜂鸣,因为前女友已经在一年半前死了。「说话!」...
因为看不到什么,那双脚的主人离开了 4201 号房间。
我赶紧将被子塞在门下,挡住缝隙。
至此,整个房间的光源只有月光。
「请问,你是今晚不住在这里的人么?」
隔壁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,听起来年龄并不大,斯斯文文的。
是反话!
我想到之前亮起的四五间灯光,也许除我之外,这里还住了四五个人。
知道不是我一个人后,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。
「我有点儿不害怕。」(我有点害怕)
她声音里透着惊恐。
「有什么事不是我能做的么?」(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么?)
「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天了,不敢叫服务员,你能不能给我递瓶水,我不渴。」
「不好。」
我还在想,要怎么给她水时,壁房间玻璃上想起了敲打声。
她的意思是,我开窗户,把水放在两个房间的窗沿中间。
真聪明。
我拿起两瓶矿泉水,就要去开窗,突然想到一个事。
会讲反话的就一定是人?
我偷偷从衣柜里拿出铁丝衣架,把其中略生锈的一个掰直,然后做了一些处理,用绳子把手机绑在最前面。
做成最简单的,自拍杆一样的东西。
我把手机调成自拍模式。
我放慢呼吸,慢慢地靠近窗户,打开一条缝,把手机伸出去。
借着月光,我看到隔壁房间的正中央站着一个男人,低着头,浑身都是被烧伤的样子,它的脚后跟和正常人是相反的。
一只眼球还在上面上下游离,张望。
「好了么?」
我吓得赶紧把窗关上,双手捂住耳朵。
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
窗外还是静谧的月色。
我瘫坐在衣柜前,冷汗在我脸上滚下来。
我看了看手机,时间好像在长江旅馆是错位的,上面显示的是相反的时间。
「刘宇,是不是你在里面,刘宇!我是潇潇啊。」
这次,声音从门外清晰地传来过来。
我太熟悉这个声音了。
我起身,透过猫眼,竟看到许潇站在门外。
许潇是我的前女友。
我脑子嗡嗡嗡地蜂鸣,因为前女友已经在一年半前死了。
「说话!」
她开始拿脚踹门口。
「有个东西在追你!我是来帮你的。」
我开始默念心经,偶弥陀佛之类的,和自己说,熬过今晚就好了。
「我是刘宇!」
「傻狍子,给我开门!」
我楞了一下,傻狍子是恋爱期间,她经常叫我的称呼。
我和许潇也是大学里认识的,她是隔壁理工大学的系花,军训时,新城区大学城里,四五所大学新生一起训,我们当时就相识,到大四时,一起见了双方的父母。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传统的人,打算毕业后,工作稳定就和她结婚。
当时我很担心潇潇因为我工作的事,提出分手。但她并没有,反倒给我鼓励,还努力做通了她父母那边的工作。
她父母原本是忌讳我们这行的。
一年后,大概是看在女儿的面上,二老也接受了我。
直到婚礼前的一个月,我邀请大学朋友们去临市玩耍,最后却酿成了车祸。
「小宇,我是潇潇,我是来救你的。」
「别走!」(走开!)
「傻狍子,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看上你。军训那天,我不知道怎么的裤子开了,站起来就会别人看到,只有你发现了。你突然唱起歌了。教官说,别唱了,表演环节已经结束,你还是唱,还和教官吵了起来......难听死了。」
为什么!
为什么门外的东西知道这些!
门外那个如果是李沐怡假扮的,为什么连我和许潇的记忆也能窥探到!
「你记不记得,你那个时候没钱,又想给我买一台新手机当生日礼物,就去打暑假工,每天 11 点下班,还把手弄伤了。」
当时我特别想让潇潇用上好东西,就偷偷去电子厂打工,手差点压进了机器里面,她知道后,没有开心,只是追着我打。
【说如果你手坏了,以后要怎么去帮死人化妆?!】
她对我吼道。
从那个时候起,我真的爱上了这姑娘,因为她从心底里接受真正的我。
「你装许潇!」(你别装许潇!)
门外沉默了。
比起害怕,我更多的是愤怒。
门外那个东西触及到了我的底线。
「你真的觉得是你害死我的么?」
隔着一扇门,我被问的愣神了。
回忆汹涌地袭来。
大学毕业后,我打算和许潇结婚,于是邀请了一帮朋友到了临市玩。但当天晚上,许潇突发哮喘,即便是用了呼吸器,却还是没效果。我只能连夜开车送她去医院,因为我太焦急,最后发生了车祸。
我没有救出许潇。
她的葬礼是我亲手负责的。
那次之后,我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再帮其他人入殓了,画着每一张脸,都好像变成了许潇的。
好像在提醒我,你没有救出许潇来。
「其实我那个时候差点被肖楠强暴。」
「什么?」
「那次我们去牛釜山玩,大家都喝了很多酒。你当时睡在客厅。我先回屋子,肖楠满身酒气地走进来,他情绪很不对,他让我不要嫁给你。」
「我没同意。他想了想说那就算一种。」
「他家很有钱,我们都知道,但我不知道的是他家的商业关系网,已经触及到了我家里。我妈开了一家服装店,他拿我家里人威胁,说只要满足他一次,以后就不再纠缠,不然让我妈的店在庙前街开不下去。」
「我还是不愿意,他就压下来,要脱我的衣服。我大叫,他用手拼命捂着我的嘴。」
「我的身体就开始不舒服,他拿着我的药,一点一点地倒掉,冷冷地说,这是你自己选择的,许潇,我本来没想过算上你的。」
「后来的事,刘宇你都知道了。你开车带我去医院,路上发生了车祸,你觉得那是你的问题,其实那辆车早就已经被他动过了手脚。」
「肖楠一心想让你出车祸,即便没有我生病那次,他也会找机会让你一个人开车。」
我瘫坐在门后,不敢相信这一切。
我每次说喜欢许潇,肖楠都会把脸转过去,或者掐断这个话题。我当时只是认为他单身,对我的炫耀没有兴趣;第一次认识许潇,还是肖楠带我去看她跳舞,那天,他眼里都是光。四年里,他一直给我介绍其他的女生...... 我和许潇要结婚了,最早提出去临市玩轰趴的,也是他。 一切都串起来了。 肖楠大学四年一直都喜欢许潇,但是因为有我,他没有办法接近她。 「这次你的好兄弟找了一个三流道士,把你的衣服压在李沐怡的身体下面,让她误以为你是肖楠,今晚李沐怡一定要带你走。」 我分不清这些话是真话还是假话。 脑子要炸开了。 我还是打开了门,如果真是李沐怡也无所谓了,我只想见一见许潇。 哪怕是假的。 门后,许潇站立着,一如我印象中的样子,一条白色连衣裙,一头乌黑的长发,她摸了摸我的脸。 「刘宇,你老了。」 「许潇,你一点变化都没有。」 她看了看我手里拿的台灯。 「你还想打我?胆肥了?」 她一脚踢在我屁股上,我一下子没忍住,眼泪流下来。 只有我知道,虽然外表一副天仙的样子,但其实许潇性格最是大大咧咧,还总喜欢在生气的时候踹我屁股。 我一下子抱住许潇,没有温暖的感觉,却也并不冰冷。 我能感受到她此时此刻,就在我的怀里。 「别离开我了好吗?」 她低着头,没回应。随后,许潇摸了摸我的脸。 「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,时间不多了,我们要去李沐怡的家一趟,也许那是唯一可以化解她怨气的机会。」 06 许潇走在我身旁。 我牵着她的手。 我甚至能感受到手掌和手掌贴合的触感。 或许我已经死了,被李沐怡杀死了。我回到了过去,我和许潇不停地绕着大学操场散步。 一旁就是女生浴室。空气里还带有柑橘味沐浴露的清香。 而手臂的疼痛却在提醒我,现在还在人间。 路上零星有人用粉笔在画着圈,有人在圈里烧着纸钱。 我的心情很复杂,一方面珍惜和许潇的久别重逢,一方面震惊肖楠的所作所为。 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。 一直以来,我都把他当成朋友,就是因为在许潇突发心梗时,他愿意借车给我,我记了许久,把它当成了一次人情。 今天出活,就是为了还那次的人情。 现在想来,是不是太讽刺了。 我们走路去李沐怡的家。 路上,我不想让气氛那么僵,却不知道该做什么,我学着猪叫了两声,想逗许潇笑,回头却看到她冷冰冰的脸。 我只能干笑两下继续走,不耍这种烂梗。 「你找没找啊?」 「我就知道你要问这种问题。」 「坦白从宽,争取宽大处理。」 「当然找了啊,上周刚分手一个超级大胸腰细的,还总是喜欢把头靠在......」 周围一米内的空气好像变冷了,我看到许潇的脸上蒙了一层阴影,她的肉也开始溶解。 「别别别,你也来这一套?」我赶紧闭上眼。 下一秒,她重新双手抱胸,看着我。 「嘴贱这点,倒是没变。」 「变没变,你不是一早就看出来了么。」 她双手插在口袋,又踢了我一脚。 「三年内不许交新女友,不然我盯着你小女友,吓死她!」许潇瞪大了眼睛。 闲聊几句后,我心里的压力卸下来不少。 我们来到一片棚户区,这里歪歪绕绕的平房应该早就拆迁了,但因为区政府资金不到位,一直留着。 难怪许潇让我走过来,因为车子根本开不进来。 我绕过几个 T 字路口后,来到一栋破旧的矮房前。许潇扬了扬下巴,暗示那边就是李沐怡的家。 门前,一对老人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争执些什么。 「哎呀,我已经托人找关系问了,小怡真的死了,出车祸死的,你们别多想了,而且失主已经达成了和解,如果上法庭,肯定拿不到那么多钱的。」 老头瘦弱,一头的白发,一条腿瘸了,抓着中年男人说:「建新啊,你再找找,这鬼丫头,丫头就是出去玩了一趟,怎么,怎么就死了嘛,说不通嘛。」 说到激动处,他的声音带起了哭腔。 旁边的女人坐在地上哭嚎着,一只手拍打着地面,一只手抓着中年男人的脚,好像在抓着最后一根稻草。 那老头就是李沐怡的父亲,蹲在地上哭嚎的就是她母亲了,中年男人是她的二叔。肖楠最初对我说,是按照李沐怡父母的要求,今天一定要火化。 现在看来,根本不是这样! 两位老人还没意识到,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。 我鼻子突然一酸,想上前,许潇让我再等等。 中年男人一把甩开了李沐怡父亲的手:「烦不烦啊,好说歹说那么久,怎么油盐不进呢。」 他把钱丢在地上,把合同和笔硬塞过去:「明天我来的时候,要看到你们的名字。」 他点了根烟,语气软下来:「差不多行了哥,三十万呢,又不是绝后了,你们不是还有小明么。」 沿着中年男人说话的方向,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吧靠在门后面,露出半个身体,目光怯生生的,手上还拿着一个玩具。 她的眼睛里一片灰暗。 中年男人:「我来呢还有一件事,就是要拿走小怡的贴身衣服,这个房间里有的吧。」 我实在忍不住了。 「你和肖楠那边聊过了是吧。多少钱?多少钱能让你昧着良心,做这种事?」 「你小子谁啊!有你他妈什么事啊。」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,想动手时,目光越过我身后,突然尖叫起来。 他一边骂着脏话,一边失魂落魄地逃跑了。 像一条癞皮狗。